我不想流浪
卻又不停飄泊
不論身在哪裡看來總是異鄉
Dear J，時間過的真快，高中畢業已經十年，再過四個月，我就要29歲，也是我們認識十年的日子。好可怕，一個人能有多少十年？
曾經對妳說過，我是不打算活超過40歲的，妳還記得嗎？其實我也忘了妳當時的回答，只是一直記得妳擔憂的面容，與專注的凝視，一如往常。我們也曾討論過老了之後的情景，若是我們這幾位好友身邊依然無伴，身體還算健朗，就住在一起，彼此照顧，彼此作伴。沒想到過幾年，你我和 S三人真的住在一起，只是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我就搬離了，也開始我們之間長達一年的冷戰。
我們都是太過有稜有角的人，不愛與他人妥協，並且堅持著自己莫名的原則，即使已經親如家人，反而容易刺傷彼此。難過到極點時，又絕望的一句話也不說。妳寫給我的信曾經提過這情形，只是信現在不在身邊(生命中有許多人事物都已不在身邊)，只能大概記得妳這麼寫：我們之間的關係總是維持在一定的循環之中，親近、傷害、疏遠、關心、再親近，然後一再反覆，也許我們就是要遠遠地望著彼此，才能看得見彼此身上的光芒而不致刺傷對方。我同意，J，也許這就是我註定孤獨的原因。冷戰的那一年，也成為我生命中最荒唐墮落的一年，只因最懂我的人已不在身邊。一直不敢告訴妳，那一年我甚至嗑過藥，但現在我已可以勇敢的說出來，因為知道妳會相信我已走過那段日子，不會為我擔心。
再相見是在一個夜晚。S 與W 約我到妳的店中烤肉(啊，妳那美麗溫暖的小店，籌備期與初開店時，我總在上了十幾個小時的班之後從墾丁搭客運再轉火車去找妳們)，猶豫了好久，才決定出門。其實是妳先和我打招呼的，淡淡的，招呼著我吃烤肉，那時我的心中已是翻騰洶湧千百回，可也無事人一樣繼續閒聊吃烤肉。倔強的人兒啊，一生註定要吃許多苦。
相識十年，妳一路看著我跌跌撞撞地成長，我也見證了幾回妳的傷心暗戀。每一次碰面，總有許多的話可說。有多少漫漫長夜，我們是在路邊的街燈下或妳舊家附近的公園或開車遠行的路上一同度過，那是我一生最美的風景了，即使妳曾經數次落淚依然無損。
我想我最令妳擔心的應是車禍不斷這件事吧！？最嚴重那次，大年初二在上了16小時的班之後開車打瞌睡，整輛車橫向左方的安全島撞上路燈(幸好有路燈擋住，否則我將開進對向車道，那將會造成多嚴重的後果！)。醒來時已經人在急診室，滿臉鮮血、胸口劇痛，鼻子也歪了一邊，可我居然還撐得住，自己走到公共電話旁撥了電話給家人和妳(在急診室等候的人們與家屬當時嚇呆了的眼光事後回想起來很好笑)。當時在屏東和朋友吃飯的妳顧不得才吃到一半的飯局，立即驅車至高醫探望我。天啊... ...當時看到妳的臉我多想哭泣，卻還是忍住了。
後來的日子裏，E 慢慢介入我們的生活，在我面前妳毫不掩飾對他的愛慕，生活重心也因他而完全移轉，我看著妳痛苦卻無能為力，只能陪在妳身旁聽妳訴說關於他的一切，其實心裏也正為了他而煎熬著。漸漸妳也發現我對他的不一樣(其實還是妳介紹我們認識的)，兩人都不知該如何面對，遂進入二次冷戰期。後來仍是妳主動約我碰面，坐在車上妳又大哭了一場，當時我心想我們怎會這麼的傻，竟讓一個男孩擺佈著我們的心情、友情幾近決裂的地步，我在心裏暗自發誓，再也不要這樣了，再也不要。
一年半前，決定一人北上，妳和S 沒多說什麼(事實上妳們根本來不及說什麼，我倉促的決定又倉促的離去)，我也經歷另一段人生的開始。後來開始寫信給妳，每次都是厚厚一疊，妳的回信亦同，S 總愛笑說我們是在比賽誰用去的信紙比較多，其實她也知道我們之間總是有說不完的話。S 是個溫暖又令人安心的朋友，有她時常在妳身邊，我放心多了。今年二月底因為家庭的關係而決定回到高雄，卻又在五月中同樣因為家庭與新工作的緣故而離開再度北上。離去那一夜，正好是妳搬家請客的日子，在山上與妳們吃過晚飯，看完共同喜愛的【CSI：犯罪現場】，就走了。回到家搬行李時，看著母親的臉我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中只是百感交集。開著向S 借來的車，臨上交流道之時我卻猶豫了，不明白自己這些年的飄泊究竟是為了什麼。車子在路上繞了又繞，最後還是撥了電話給妳，一聽見妳的聲音我就哭了(上次哭已不知是年代多麼久遠以前的事，而妳總愛說我是個沒血沒淚的傢伙)。妳對我說的話我將永遠記得，那是出自於愛。
重回台北不過兩個月，我又辭職了，我以為自己已經學會妥協，其實仍舊在體制內衝撞得頭破血流，也成為我最不愉快的離職經驗。這一次，也許會離開台北，但不是返回高雄，而是離開台灣去到上海。我還在考慮，明天下午就要做出決定並二次Interview，但此時的我也只是茫然啊... ...
我不想流浪，卻又不停飄泊，不論身在哪裡看來總是異鄉。妳知道的，只要有那麼一個人對我說出一句話，只要一句話，我願意為他從此靠岸。
只是這人從來不曾在我生命出現過，從來沒有。
彥子於台北‧盛夏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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