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始去酒吧、跳舞場,或是男人專用的澡堂。他到處遇見「一夜之歡」:地下車中、街口上,或是百貨公司的廁所。人來人去,他非但記不得他們的臉,更記不得他們的名字,他們只像是七月四號哈德遜河上的煙火,一時炫亮的爆裂,然而沒有片刻,便永遠的消失在黑暗裏。有時他發誓週六晚不再出去跳通宵的舞,可是等午夜時分到來,他坐立不安得彷彿熱鍋上的螞蟻。而外面的不夜城,像個不可抗力的大磁場,他總是軟弱的被吸了進去,只因為他心底存著一個微弱的希望,一如冷風如割的夜中一朵小小的火柴火:也許在那個酒吧或澡堂的黑暗角落裏,他能再一次的找到一個他可以全心全意去愛的人……

       ── 顧肇森‧〈張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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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季節秩序性輪調,我的朋友突然不很確定他與城市的關係是否友善依舊?確實很多時候,城市提供一種冒險目標或保護色,它以其族譜繁複的街道圖,允許挑戰與冒犯;它像一個失職但無辜的母親,在接納親近的同時,又給出下一程背叛。有時,當龐大人潮穿梭匯流在車站底部的諸多閘口時,我的朋友會有短暫的一瞬覺得自己失去目標與方向,從體內竄出來的寒意像不能掌控的所謂人生,其實是一直逼著你要向前向前的喔。

       ── 孫梓評‧〈聲音有臉〉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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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正宇看見自己的身體如一台老舊的鋼琴,琴鍵上的白色變成乳黃而黑色的部分已經開始皸裂剝落,拉緊的琴弦幾乎繃斷,好多人在他的身體上跳躍彈奏出不協調的音樂,所有應該透過言語訴說的意義都只剩下身體上的觸感,一再一再地,更高更高,江正宇感覺到那些相互衝突又四下散落的音樂都正在通往一個看似高潮卻是徹底墜毀的過程。
 
       ── 陳雪‧《無人知曉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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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傾盆的離別
       滿街落葉與光照漸短的規則
       即使我不斷追著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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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在自己把自己問倒的追問裡迷失了。如今,迷失依然,但何須多問。我願效善男信女每天把金剛經唸幾遍,不必知道經義,只是唸在鏗鏘,綿密的聲腔音節中,唸到死,像血液打著拍子流過人的身體而舞者逐之浮沉一生,煉渡彼岸。
       我唸著我自個的經,挨渡寂寞風暴,一如變蠅人阿堯在天涯海角向我打呼救電話。

       ── 朱天文‧《荒人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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