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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每件事情的發生皆有其因,命運的安排自有深意,之中蘊藏著我輩凡人無法參透的玄義密語,那麼我在那一夜結束與朋友的聚會之後在捷運車廂上得知妳的死訊,透露著什麼?或想告訴我什麼?

玩笑   
     
       L,妳永遠走了,身體還疼嗎?此刻的妳,冷不冷?陽明山之約,不再等我了嗎?

       久未連絡的N在那一夜撥來電話,一開口就說,妳死了,然後在手機的另一端嚎啕大哭,再無第二句。是玩笑罷?抑或我聽左了?我等待N收斂哭聲,清過喉嚨之後告訴我,哈哈騙你的啦,還是跟以前一樣容易上當,真呆耶你。我等待的結果卻是M接過手機,以暗啞的聲音告訴我,妳在幾個小時前已因車禍意外喪生。

       年輕的日子,活得如此理直氣壯,意氣風發,大把大把的時間如黃金供你們揮霍,死亡的面貌在你們面前彷彿書籍上遠方的城市,模糊但可想像。死一個人是悲劇,死太多人不過就是個統計數字,死亡臨不到你們身上來。何時開始流行,以惡作劇電話通知一人關於另一位朋友的死訊,在對方受盡驚嚇,哽咽無語之後再告訴被害者,一切不過是個玩笑。對方又怒又急終於搞清狀況,氣呼呼地揚言下次見面時非得好好揍你兩拳不可便掛斷電話,留下你們一群人笑不可遏地說了好幾天,連原先的被害者也在最後加入你們追論當時狀況的陣容。

       我冷眼看著,暗自心驚。什麼時候開始,一個人的生命與死亡變成了另一人口中隨時用來惡整他人的玩笑?不應該這麼做的,想這樣告訴你們,話到了舌尖卻又說不出口。十二歲的童稚之齡,我懷抱姐姐的骨灰一路從桃園回到高雄;到了二十三歲,我已參加過九次葬禮。身邊的親人朋友,紛紛以衰老,以意外,離開人世,我的心情,你們如何能懂。

       是我受到咒詛,這一生註定是個不幸之人,也為身邊之人帶來不幸,否則,怎會一次又一次的站在死亡面前,每一次都像是第一次,不知所措?

       如果每件事情的發生皆有其因,命運的安排自有深意,之中蘊藏著我輩凡人無法參透的玄義密語,那麼我在那一夜結束與朋友的聚會之後在捷運車廂上得知妳的死訊,透露著什麼?或想告訴我什麼?

       L,妳永遠走了,我在這裏等待春天的來臨,妳卻不再復返。
      
      
 
約定
     
       L,N在昨夜來找過我,為了妳,我們又碰面了。

       不很久以前,我的逐漸疏離讓妳傷透了心,以為自己做錯什麼,渾然不知我與N之間的彼此傷害。離開之後,我慢慢撤離你們的生活,那本就不屬於我的世界,而你們有自己的花樣年華。我只是在一個偶然的機緣裏與你們並肩一段,走過,也就不再遺憾。

     「你最近好不好?」往後的日子裏我們以電話、簡訊或是電郵聯絡,每次開口第一句妳總是這麼問我。

     「還活著啊,沒那麼容易死啦。」妳聽了之後會咯咯地笑罵一句,「壞人。」因為我曾對妳說過,好人易死,壞人總長生。

       偶爾,狀況真的不好,我也會老實告訴妳。「是喔,那就出來一起走走路罷。」

       妳真是我所見過,極少數愛走路的女孩。許多深夜,我們曾從天母、從西門町,一路走回居住的中山區,邊走邊聊,不覺路遙,迷途亦無妨。因為彼此作伴。

       N在101大樓的廣場前等我下班,見到他,竟也只是無言。默默坐著,兩個人靠得這麼近,心思卻飄得那樣遠,是誰終於開了頭,我們漸漸談起過往種種,說到妳的愛走路,N就哭了。比我整整高出一個頭的N,哭得那樣傷心,抱著我,淚水溼透我肩。我輕撫他的背脊,黯然神傷,言語此刻無用,遂不作聲。夜風凜冽,望著車流如水,我的雙眼枯澀無淚,內心深處某個隱密的角落慢慢崩毀。

       最後一次聯絡,是我去年生日之時,不過兩個半月前。妳說,等春天來臨,我們一起去陽明山走路看風景,好不好?當然好啊,我會爽快應允,暗地裏數算著距離春天繁花似錦的季節還有多久。等那一天到來,我們就可以見面,在春寒料峭裏訴說冬季時的低落暗流。妳會告訴我與男友間的感情如何爭執又回溫,或是在校園裏遇上了何等自大的豬頭教授惹妳生氣想將那一科放水流;我會告訴妳看了哪些書哪些電影,又偷偷喜歡上了誰卻不敢明言,好普通的凡人對談,瑣碎卻有著溫暖。

       L,怎知我們竟錯過了春季之約,這一錯過,已是永遠。

       我反覆播放妳曾在某次夜唱中指定要送給我,唱給我聽的順子的<Dear Friend>,一遍又一遍,心裏漸漸不知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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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lence1213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