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我反覆糾結在記憶與遺忘邊緣,輾轉流離於冷漠與熱情之間,可以疏離,卻無法將自己徹底隔絕,我不願變得殘缺。

       我試圖離開已經很多次了,卻總是被召喚回來。

       曾經暴烈且決絕地將自己與某些人、某些環境徹底斷裂,過程難免憂傷,痛苦更是不曾少過,只是從來沒有一個地方,讓我既愛且恨,試圖離開多次,最後卻總是被召喚回來。

       你曾說過,我是自由的。我是嗎?

       情人節的夜晚,忙碌且瘋狂,比平常晚了一個半小時下班,捷運就快要搭不上。我疾步行走於新光百貨廣場間的徒步區,櫥窗已暗,街燈昏黃,夜雨中回頭望一眼高聳矗立的 101,大樓上方的「101」字樣在夜空中明艷閃爍,中間的 0 化為一顆愛心,十分應景。孤獨半生,從來不曾慶祝過情人節,無論西洋或七夕,在服務業走過十年之後,我也早已習慣愈到盛大的節日愈繁忙的作業狀態,任何的節慶、紀念日於我其實都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然而那夜在濛濛細雨中的回望,我竟想起一個人,這之間,究竟藏躲著什麼樣的隱密線索?

       我趕上末班列車,搖晃明亮的車廂中追憶回想,往事往事,如露亦如電。恍惚失神之中,我強迫自己將心志拉回,轉了一個方向,重新思索著部落格之於我的意義。

       書寫與生活如此緊密卻又分離,中間的界線該如何劃分?啊,人們一思索,上帝就發笑。

       連續兩個深夜,我撥了電話給一位友人,這在我是十分罕見的情況,我其實不需要任何答案,只是想聽聽她的看法,也和人說說話。我們談著關於<鹿回頭>貼出之前與之後的陸續種種,她不免問我,此刻心情如何?我說,其實平靜無波。書寫的當時,情緒難免因過往而動盪,然而我的心緒若是波動難抑,意志處於軟弱陷溺,又怎能寫出整理過的字句段落?<鹿回頭>之二寫出當日,那一夜我與小薩首次見面,相談甚歡,返回住處之後,從深夜至清晨的幾個小時,我又繼續寫出第三篇,我並不覺得自己分裂或矛盾,書寫本身強大的慾望已非我所能掌控,那是無關投稿或出書的純粹驅動力,如同活著必須呼吸一樣簡單,或是借用朱天文在《荒人手記》中所說的:我為我自己,我得寫。

       然而,有人因此產生誤讀,因誤讀而生的關心慰問接連傳來,有些是以電子郵件,有些是以電話簡訊,而這之中,在部落格公開留言給我的狀況最是難以處理。說、或不說,回應、或不回應,都是兩難。我願意刪除自己的回覆留言甚至許多寫了又不喜的札記,卻不願刪除任何一人的回應,如此不禮貌的舉動,在這個地方我做不出來。朋友對我說,現實生活中做人已夠壓抑,在部落格這個極端個人的所在,你還不能做你自己?

       上次和小薩相見,她提起在我這裏出現的朋友很多,我想了想,告訴她,潛水的人可能不少,但經常說話的不過也就這幾個人。我總是覺得自己的文字很差 ( 講到這一句她差點把口中的咖啡噴出來,雙眼訝異地睜得老大 ),沒有一篇文章能感到滿意 ( 近來我甚至不敢再說自己寫的東西可以稱為文章,而以札記代稱 ),但卻有一些人陪著我走過來 ( 馬上舉例她、芙姐、小豪與 Fran ),不離不棄,我想那是因為自己以真心待人,所以其他朋友自然也以誠相對。我們也談到回應的問題,她說看我文後的回應,有時覺得比本文還長、還精采,我們倆都不由自主地笑起來。

       的確,我用了極大的心力在寫回應,掏心挖肺,字斟句酌。以往只是在文章貼出後幾日內會對修辭語法、標點符號一看再看而陸續做出修改的動作,到了最後,竟連回應我都反覆增刪,狀況日趨嚴重。所為何來?

       我一向不喜對自己的一思一想、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作出任何解釋,然而在這個地方卻不得不如此,那不是原來的我,而我討厭這樣的自己。文本與解讀之間,本就存在著百千種說法,我又何必苦苦執著,在意那誤讀的眼睛?我的射手本性不斷提醒著內心深處的自己:你應該是自由的。卻而我卻被柔情之索緊緊纏縛,幾乎窒息,可不可能存在著更大的空間?

       藉著網路光纖的傳動,你們從島國各方、世界彼端而來,與我相聚此地,以溫暖話語將冰冷空間點起火焰,照亮彼此明暗交雜的歲月。我們都知道,人生,大多數人的人生,總是挫折比順遂來得多,快樂比傷心來得少,所以我們總能在另一人墜入黑暗深淵之時,伸出手臂,拉對方一把。力量看似微弱,卻隱藏著愛的壯大。

       只是日子久了,我難免感到些微的遺憾,總覺這溫暖之中還缺少著一些溫度,那是真實生活摩擦過後所能感觸到的溫度。我向小薩說,有些人,相識不久卻能情誼飛深,你總想著應該見對方一面;而有些人,時日再久,你也不會感到內心被碰撞的悸動,於你,他其實可有可無。

       我反覆糾結在記憶與遺忘邊緣,輾轉流離於冷漠與熱情之間,可以疏離,卻無法將自己徹底隔絕,我不願變得殘缺。不斷試圖離開,最後卻仍被召喚回來,因為我知道有人在這裏等我。

       你會一直在這裏等我,而我也將繼續對你吐露曲折的言語 ( 註 ),宛若我澎湃蜿蜒、無盡延伸的愛意。

         

           

註:「曲折的言語」概念來自於 Ben 在 2006.01.02 AM 03:05 時的留言,周芬伶網站上的自介。

『總是這樣,在無盡期的等待中,失望、迷茫 .... ...,不知什麼時候櫻桃季節來臨?過去我的愛情已然死亡,婚姻變成一場惡劣的玩笑,可愛的孩子掙離母親的懷抱,這些都是來騙騙你的繁枝雜葉,幻影中的幻影,櫻桃季節永遠不會來到,但我仍無意識地澆水痴望,我稱它為「傷心樹」,文學於我也是如此。   

在虛幻中仍要開出花來,縱使是開出斜曲的花枝。不要被我古典溫柔的外表欺騙,我的心狂野如沙暴,念中文系、教中文系適應不良的結果就是如此,一枝斜曲的花,眼看就要翻出牆去,但我會靜靜在這裡,對你吐露斜曲的語言。 』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silence1213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