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的時候,我一定要來體育場,一人坐在整個空空灰灰的石階上。風會揚起我的短髮,黑裙子,和地上的紙屑。我坐一下午,或想事情或不,或哭或笑或不,都沒關係,走出體育場後,依然又是太陽底下無新事,風已吹乾了我的淚和笑。
啊,我曾經迤邐過怎樣一條又一條紅磚路的少年淚。
── 朱天心‧《擊壤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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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想起張國榮的背影。
不是電影裏的,而是現實生活中他與唐先生牽著手被記者拍下的背影。那曾經使我們錯以為他是幸福的,他會走進我們所羨慕並且也渴望擁有的美麗生活之中。
但我們都錯了。
或許他真的曾經有過一段幸福的日子,最後他還是選擇走向一個更遙遠的地方,一個我們永遠也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麼模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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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在黑夜南下(或北上)的公路上開車是危險的,那使人想流淚。
被我斥為靡靡之音已許久不曾再聽的國語情歌,此刻格外煽情。<記得>、<害怕>、<聽說>、<怎樣>、<哭了>、<陌生人>、<真的嗎>、<夜夜夜夜>、<袖手旁觀>、<你明明愛我>、<寂寞的季節>、<愛上你只是我的錯>,一首又一首。
這還不夠,顧不得被警察開單的危險,緊急開到路肩停下,雙膝跪於座位上返身探向後座的紙箱,終於找到了。放入CD,音量調到無限大,羅希激昂狂飆的<Europa>再度響起。
耳膜就要被炸破,時速接近一百二,狂亂之中愛怨已是不知如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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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常想著生命──或說這個「看似正常的社會」──對我所造成的傷害。但又怕過於自溺。
更怕自己有一天也要變得瘋狂。所以又會想起【憂鬱貝蒂】。
我們是如此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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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自己變得更疏離了。
時常在熱鬧人群裏──尤其是朋友間的聚會時──感覺最深刻,突然間自己彷彿變成一個不相干的人,所有喜怒哀樂都沾染不到我的身上。靜靜地看著朋友,心裏想著的卻是離開,我只要一個人。
我真的什麼人都不愛,也什麼事都不在乎,但天啊,我並不想這樣... ...(2000.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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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常和姐姐一起擔任婚禮中花童的角色,我穿斯文俊秀的男孩西裝,打紅色啾啾;姐姐穿蓬鬆飛揚的公主裙裝,髮尾一束白緞帶。兩人手中各執一捧鮮花,金童玉女。
昨日突然想起,參加過的葬禮後來居然比婚禮還多。
祖父的;祖母的;大伯父的;大伯母的;姑婆的;姨婆的;外公的;J的好友呂的;姊姊的... ...
我們一生下來就注定要走向死亡,在這走向死亡的過程中卻又不停地和他人發生關係。
Fran說:我發覺在死亡面前,益發能體認到「孤獨」之於人生的意義。因為孤獨,所以我們堅強,我想。
我總是覺得,他者是我們最美麗的邂逅,如果我們注定孤獨的話。
因此,儘管關係未必能盡如人意,我還是不願意把地獄設想為他者。你不覺得,我們終身都在和人發生關係嗎?即便是死亡,也可以是一種連結,不是嗎?
或許,地獄根本從不存在,所在只有我們自己的偏狹!
我懂,所以總將他人隔絕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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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讀書,悲也放下,喜也放下,沉入文字深海,直至雙眼酸澀,便起身,走向陽台抽菸。秋涼,風冷,邊抽菸邊打哆嗦。火盡,拋菸,回到房中拾起書繼續讀。
安安靜靜,天涼好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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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人隔絕,那是一種選擇。
旁人無從置喙什麼。
只是,他人永遠都在。
你又如何完全隔絕得了?
安安靜靜,也可以很大聲。
祝好。
Posted by 小豪 at November 1,2005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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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則看了都很令人心折。
你的書,都搬回台北了嗎?
留下email,如果下次你又尋書到溫羅汀來,出個聲,我會去寫觀察筆記,秋日午後一個買莒哈絲的男子。
Posted by 運詩人 at November 1,2005 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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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隔絕,
也太張愛玲了些。
亂世浮生,
有時不過是種逃避的藉口。
突如而來的冷漠,
只是情感不夠深刻的原因。
疏離,或者「荒涼」吧,
大抵來自厭棄的冷漠,
張愛玲式的冷眼旁觀。
但張愛玲從來無法脫身於滾滾紅塵。
隨意說說,看看就好。
祝好。
Posted by 琴 at November 3,2005 1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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