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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揚轉身關燈,欺過身來,舌頭像一尾悠游的魚劃過我的海洋,耳垂頸肉乳與腹溝,到海草招搖的礁岩上。總是這樣開始,熟悉地張開地圖,沿路記認。這一刻,我的確是屬於揚的,而他也屬於我。我記住揚舌尖的輕顫和溫潤的觸覺。他貼著我,很快硬了,當然,我也是。

       ── 許正平‧<泳>

 

       

       總是這樣,在前往捷運站或是返回住處的途中,在早晨上班或深夜亂走的路上,雨,漸漸飄落。

       出門的時候天空恆常無雨,故不帶傘,等到雨勢轉大使我渾身皆濕,再找商家買傘已經沒有必要。我因此時常像個突然闖進一個不該屬於我的世界那般突兀的人,低頭靜走在一片撐傘的人潮中。等待綠燈亮起穿越馬路之前的幾十秒鐘,偶爾會有好心人將傘舉過來為我遮住落雨的天空,啊,陌生人的慈悲。我望了對方一眼,通常是像媽媽一般年紀的婦女,有時是年長的男士,但怎麼也不會有年輕男女,我們都已變得冷漠。除了簡短的「謝謝」二字我不會多說一字,畢竟,如此短暫的相會,言語都是多餘。綠燈亮了,我有禮地放慢速度讓對方不致太過辛苦跟隨我疾行的腳步,趁著走到白線盡頭進入騎樓的長廊之後,我再次道謝便加快腳步離去。

       我並不要任何人為我撐傘。我想淋雨。只除了你。只除了你。
          
               
                 
        孩子

       我攀附在池邊,讓池水將我沁得透身冰涼,將頰枕在手背,雙眼斜斜朝前望去,漸低的地形連綿著一條條彎曲小徑與度假木屋,一路迤邐至海岸線。樹,許多不知名的樹,人工栽植照養得極好,有蟲鳴鳥語自其中傳出。

       海潮聲。夜裡的海潮聲,寧靜持續,像催人眠的搖籃曲搖晃心神,我感到眼皮逐漸沉重。

      「啊!」身軀被帶離池邊,不覺驚呼出聲,你的右手抱攬我腰,左手環住我肩,藉著你我方不至下沉,你帶我來到池子中央。

      「為甚麼不會游泳?」你的身軀將我緊擁,垂軟的陽具在我腰際貼近,頭微往後仰,臉頰貼緊臉頰,此時的快樂不須懷疑。

      「沒有為甚麼啊,就是不會咩。」我以近似撒嬌的聲調回復到一個被寵愛的小孩身分,不再是那個工作時總冷硬著一張臉孔教你不敢接近的我。在戀慕的人面前,我們都只是個孩子。

       你不再言語,帶我在池中來回游了幾趟,累了,便將我在池邊放下。撐起身子,我在池邊坐著,身上的水珠在夜風中逐漸乾去,帶走我一部份的體溫,因此覺得微涼。

       像是一朵落花,你漂浮在水面上,臉望天空四肢大張,我貪戀的眼光在你的裸身不捨離,你的短髮、胸膛、肚腹、腰身,那如在水草中安靜睡去的一尾魚的你的陽具隨著你沉浮的態勢,也在水面忽而隱現,剛剛曾經進入我的身體。

       抽離。挺進。你的勃發撞擊我的深處,雙腿勾住你腰,手臂環繞你的脖頸,吻如雨點落在我的額、眼、鼻、唇,舌如蛇鑽進我的口腔、左耳。撞擊,再撞擊,你一再抽離又挺進。

       身體是我們唯一所有,深愛彼此的證據。

       高潮來臨,你的生命種子射進我體內,而我不須擔心會懷孕,我們是受了神的詛咒,不被祝福,不會擁有後嗣的子民。

      「怎麼你總是那麼安靜?從沒聽你叫出聲。」你的硬挺還留在我的體內,沒有絲毫消軟的跡象。我們的身體沒有一絲縫隙,你是我幸福的重量 ( 啊,我終究如此壓抑,即使在最狂放的性愛之中仍無法肆意,而你清楚察覺!)。

       我的右手手指在你結實的背脊臀股四處游走,左手輕撫你的短髮,你將臉枕在我胸前,像個安心的小孩 ( 此刻換你變成一個孩子,我瘦弱的胸膛是你依靠的港灣 )。

       你突然張口咬住我的乳尖,「痛 ... ... 」。輕含、舔拭,我的乳尖逐漸漲硬,你的身體再次動了起來,激烈的情慾流動在這熱帶島嶼的空氣之中,我承受你一次次的撞擊,直到靈魂已不屬於自己。
          
                   
                 
        大雨傾城

       雨不斷下著。多想像那年冬天,飛到那座熱帶島嶼,陽光、海洋、沙灘,還有你。

       每一天,在前往捷運站或是返回住處的途中,必定會經過你所住大樓的屋簷下,但我再也不會抬頭向上望。你一定不知道,某個早晨,當我轉過街角,你的背影如此清晰地走在我前方,我默默跟在你身後,直到下一次轉彎,你在路邊攔下計程車,我繼續向前直走穿越馬路,這是我們,久別之後的重逢,你不會知道。

       怎麼你沒收到,我每天唸幾遍的祝福,怎麼你最後是一個人住?怎麼還沒把那往事在心裡慢慢平撫,會覺得痛苦,是什麼緣故? ... ... 我想起那個歌聲高亢深情的女歌手曾經這麼唱著,我是詞裡的「我」也是「你」,而你終究只能是我回憶中的你。

       透過玻璃帷幕望出去,遠方的山巒、高樓被雨後的薄霧遠遠近近地環繞,天空低低地壓垂著,彷彿末日將臨。

      「喂,在想甚麼?五號桌的客人要點餐了。」

       雨就在這一刻重新落了下來,我沒有移動身子半分,只是看著雨點在玻璃窗上流淌成線,又湧動成河。再讓他們等一等吧,不然,也會有其他同事前往服務。

       下一刻,驚覺自己已是站在大雨中的街道上,沒有行人,沒有車輛,連流浪狗也無。滂沱大雨中我茫然奔走,試圖搜尋任何人影的蹤跡,隨便一個也好。我跑了不知多久、多遠,終因氣力用磬不得不停下腳步。我的氣息喘亂,視線一片模糊,整座城市不斷下著冰冷的雨,路樹被狂風吹得壓低了枝葉,彷彿就要傾軋到身上來。淚流滿面,與臉上的雨水交織混合成一片,身體因低溫強烈地顫抖,如此無助孤獨,街燈一盞也不願意亮。

       忽然一道耀眼的強光覆蓋所有,如同午后翻飛的窗簾掀起一道陽光刺傷我眼,我閉緊雙目,重又睜開,舉目四望,無盡的白。落雪綿綿細細地沾了我一身,像是那一年《情書》裡的中山美穗。你好嗎?我很好 ... ... 電影裡的她如此對著白雪皚皚的山頭聲聲呼喊,那是情人遇上山難死去的所在。

       你好嗎?我很好。除此之外,我已無話可對你說。

       我不願意再說話了。

                                                        蔡健雅‧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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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lence1213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