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

葉洛：

       方才將蘇偉貞的舊作《過站不停》又重新讀過一次，闔上書頁已是接近午夜三點，這樣的時刻正是夜深人車皆息，而我的內在情感卻翻湧如浪，我試圖安定思緒想著應該寫封信給你，我只願自己能夠平心靜氣地與你說話。

       最近時常思考著我們之間的未來性與可能性，而時序已經轉入春季，天氣甚且漸漸炎熱，我卻覺得我們已經走入一段關係的嚴冬。總是如此的不合時宜，諷刺且突兀，關於我的感情。

       你在乎我吧？我知道你是，但為何若即若離的人總是我？我始終相信愛情到了最後只能是一個人的事，但你若不能明白我的心意，我又該如何讓這段感情開始？我相信你明白，你只是不願面對，對於不願面對的人，我又何能繼續釋放我的情意？單方面的守候，究竟該持續多久？

       愛，不需索求回饋，愛的本身即是一種完成。

       這些年來我時常感到寂寞，面對情感的無能發生始終無法明白其因何在，探究無方，尋求無果，是這樣地飄流擺盪，如同汪洋中失去舵錨的一艘孤船，生命尋找不到方向，也感知不到任何重量，停不了岸。我大量閱讀，親近藝術，試圖讓自己圓滿，變得更好，但我經常感到徒然。我說服自己總會遇到那個對的人，甘心等待屬於我的愛情神話，但我應該堅持多久？

       有段日子我經常想起朋友對我說過的一句話，她告訴我每當她看著我，心裡總是覺得可惜，外表不能算差，內在心靈也豐富，可怎麼身邊就是少了一個能夠欣賞我、了解我的伴侶。我也深深感到遺憾，當我夜暗無眠想起她這句話的時候。我曾陪伴朋友走過兩段傷心暗戀，第二段的後期自己也深陷其中，三個人糾纏攪亂了好一段時日，只差那麼一點友情就會走向決裂。所幸我與她最後都恢復了冷靜，或者應該說是為了成全對方，不約而同的一起將那個有著偶像般帥氣陽光外表的男孩丟棄。愛能再尋，友誼難得。

       朋友後來離開待了十多年的公司，在屏東山上尋找到她理想中的生活，雖然理想生活的背後必得付出相當的代價，人生的煩憂她一樣無能免俗，但山裏的平靜與生活的單純使她的內心重獲力量，她已漸漸成為一個真正圓滿的女人，她是如此在不自覺中發射出愛的能量再回到自身，並且不斷地吸引著獨特的生命往她的方向湧去，倘若我不是男同，我恐怕也願意愛她、娶她為妻，只因那獨特美麗的靈魂。只是我有時回到南部見著她不免也會想要問一句：妳是否寂寞？沒有愛情，缺少伴侶的生活，人如何能不感到寂寞？所以才有街頭四處林立的寵物醫院，書店佔滿各角的心靈叢書？所以需要聲光的刺激，熱鬧的娛樂？

       單純的生活本身便是力量，也使人擁有力量，當所有一切回歸到最單純原始的狀態，我們才能捨棄過多的欲求，以本能反應去面對心裏的那個人，無論那人是自己或對方。我的感情經常來得太過狂暴，放棄時又過於決絕，漫長路途一再受傷過後我依舊學不會保持平衡，讓愛的種子在溫柔之地漸次茁壯，一如我面對你。

       我其實羨慕你還會哭泣，因我已多年無淚。曾經人前落淚，覺得是種示弱的表現，心有不甘，遂逼迫自己掩飾情緒，怎麼也不能讓眼淚掉下；等到覺得哭泣是一種正常的情感宣洩，我卻再也尋不回眼淚。我不醉酒，不靠近毒品，讓所有的感覺暴露在赤裸荒野任寒風鞭笞，我直視內心如手持利刃挖掘底層，我要痛，清清楚楚地感覺到痛，如此才能證明我還活著，而非僅僅是具行屍走肉，但我再也不哭泣。

       眼淚何用，愛何用？

       要等到甚麼時候我們才會知道時機正確，對象適當？我們不斷在心中告訴自己：再等一等。直到時機已遲，那人不在，愛，不在。我們的深思熟慮有時帶來的不見得必定是好的結果，可不可能，相信我們的第一直覺，我們的本能反應。我不害怕自己挫折失敗，我只痛恨對方懦弱猶豫，至於情感，永遠在那裡等待我們實踐。

       你是否相信自己的情感會有實踐的一天？關於我們之間，是永遠來不及了。

                                                                 彥子於台北凌晨，2006.04.07，AM 05：57

                                                 蕭亞軒‧突然想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