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

搖曳的路途
不能長久   所以到哪裡
其實都是一樣的
心愛的時代死了
到處是地獄。

── 石計生‧《成為抒情的理由》

【1】
我在台電大樓站下車，沿著長長的師大路緩慢步行，盡頭處和平東路右轉，再走十來分鐘，終於到了「茉莉二手書店」。

鐵門尚未拉起，白漆字體清楚寫明中午十二點才開門營業。看了看腕錶，不過十一點半。

附近騎樓隨便找輛機車坐下，掏出袋中菸盒開始抽起菸，一邊用眼角餘光觀察周圍人士，怕機車主人過來驅趕，做賊般心虛。

一隻白底灰黑條紋的貓穿過鐵門縫隙鑽了進去，心裡猜測著約莫是店家飼養的貓吧。後來在櫃檯結帳填寫會員資料時，果不其然望見貓兒的照片。牠叫Book。

獵書五冊：
《海枯石》‧李黎‧印刻
《玫瑰蕾的名字》‧李黎‧聯合文學
《樹猶如此》‧白先勇‧聯合文學
《美麗的哀傷》‧Lolly Winston‧台灣商務
《醜聞筆記》‧Zoe Heller‧台灣商務

【2】
走出「茉莉二手書店」後向右前行，來到新生南路再右轉一次。不多久，突然看見「紫藤廬」。

外頭石牆上的巨型帆布條吸引住我，那是──

2005    楊樹森‧漂木畫展──漂流森林
台北‧紫藤廬    2005.09.23~10.23

扭曲變形的線條，大膽狂亂的用色，我無法說清楚初看見的震撼，只能抄錄詩人洛夫的一段話：

楊樹森的藝術證明：一塊平凡的木頭，沒有生命，也沒有靈性，但通過他詩一般的觸摸之後，它便有了生命，有了靈性。他的藝術也提醒我們，生命是在漂泊中成長的，漂泊使生命變得更豐富而堅實。

誰能掌握漂泊的奧義，他便掌握了美的奧義。

【3】
離開「紫藤廬」，轉往溫州街。

人車不多，安靜老舊的氛圍。好幾家書店，一走進去才發現賣的都是簡體版的書籍。

受不了，草草一圈馬上離開。

溫州街盡頭左邊是聯經書店，右方是誠品台大店。聽說聯經在打七九折，先進去看看有無寶藏可尋。

獵書一冊：
《成為抒情的理由》‧石計生‧寶瓶

誠品台大店獵書四冊：
《冷靜與熱情之間》‧江國香織‧方智
《沉落的黃昏》‧江國香織‧麥田
《斷背山》‧Annie Proulx‧時報
《天工開物‧栩栩如真》‧董啟章‧麥田

【4】
走出誠品台大店，迎面而來一個熟悉的臉孔，是一年半前在某影城工作時帶過的員工。他喊出我已丟棄不用許久的英文名字，問：「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前面的書店... ...」，手指向聯經書店的方向，作個揮別的手勢，拔腿就走。

從看見、打招呼、再到揮別，前後不超過七、八秒的時間，根本是逃。

甫從上海回到台北不過第三天，就在路上被人撞見，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其實我還記得他叫Dick，，23歲左右，中日混血有著美麗勾人的雙眼，母親是名藝伎。

某個深夜胡亂遊走於各個頻道時猛然看見他參加一個綜藝節目。以女裝第三性公關的身分。

不久，關於他的耳語沸沸揚揚地在公司傳開來，惡意居多。

而我從不過問一句。

某個夏日傍晚，我們正巧同時下班，一同搭電梯到一樓的停車場準備騎車回家。走出電梯，他對我說打算辭職，之後回日本住一陣子。身為主管的我居然沒說一句慰留的話，只是說決定既然做了，就放下心好好的休息吧。

後來他還說了什麼，如今已不復記憶，只記得他紅了眼眶，美麗的眼中盡是淚水。

不到半年，我也辭職離開那家讓我在眾人眼中成為神話的公司。

【5】
望著他和友人逐漸走遠的背影，我穿越地下道，走到公館站，上車，在雙連站下車。

經過馬偕醫院，有一些病患坐著輪椅被家屬推到廣場上透透氣。

風大，其實沒什麼陽光。

我一邊行走，一邊卻閉上雙眼，想念遠方的海洋。

空氣中有些什麼漸漸包圍住我，我感覺得到，但看不見。如果你經過我的身旁，恰巧看見了，請說給風聽。

【6】
一名作家與一名教授在同一天自殺，全世界被禽流感威脅，這是個悲傷與荒謬並存的世界。

不願打開電視，不忍心看任何關於黃宜君的自殺報導，我只能，只能離開小小斗室。我得走路。

一個小時之後坐在一間名喚「貓妝」的咖啡店繼續寫著未完的日記給你，敲打鍵盤，文字一字字產出，然而此時的你並不在台灣。

為著吸菸之故，我被安排到店後方的吸菸區，與眾人隔離，裡頭僅我一人。

緊鄰著廚房，只以一扇拉門隔離，碗盤撞擊的聲音，水槽流洩的聲音，瓦斯燃燒的聲音，清晰可辨。

週五的夜晚，人們就要開始狂歡。

而我將於深夜返回租屋處，隱入書籍之中，任它使我平靜，或者崩潰。

並且耐心等待，你的歸來。

【7】
我很痛苦的是人的受苦，詩因此是無用的，學術也是。
       兩者皆無法抹去生民多艱之記憶。我想我應該是一個被遺忘的人... ...
                                                            ──《成為抒情的理由》‧石計生

關於石計生與黃宜君的延伸閱讀，這是來自運詩人的【單向街】──＜啟示＞、＜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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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osted by 小豪 at October 22,2005 0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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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您的走路很熟悉，也許我就跟你後頭。
然而好像錯過了上海的街廓。
鹿回頭，大陸有一個老一輩的傷痕文學作家，叫從維熙，就寫過一本《鹿回頭》，厚厚一本，台灣新地出版。又或者在東吳教書的鹿憶鹿，她的散文不合我脾味，但名字實在太美，倒過來唸的詛咒對她無效。
很高興發現這裏，窺見你的行走與書單，請繼續，繼續的還有書寫。
Posted by 運詩人 at October 22,2005 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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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彥子走過的路線,都在我的心靈地圖裡... ^_^

喜歡你節錄洛夫的那句話:誰能掌握漂泊的奧義，他便掌握了美的奧義。

喜歡你在【5】寫的那些景物.我們不只用眼看世界,我們也需要用心體會.

這回要漂泊在台北多久呢? 台北可能比上海要暖多了,即使是深秋.
Posted by 芙 at October 22,2005 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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彥子，
秋天到，來跟你問聲好
許多事的發生
往往都需要時間的再詮釋
大自死亡，小至日常
真是那句老話
哀矜而勿喜－－
Posted by 岳 at October 23,2005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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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子飛到台灣了　^^
Posted by 薩賓娜 at October 24,2005 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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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大家的路徑大抵類似
也許哪天可以來個尋書聚會

不過話說回來
走路或尋書
一個人做比較自在
Posted by 黑川 at October 30,2005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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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對了
其實我鮮少一回逛這麼多家書店
例如剛才去舊香居
拼命克制還是帶走了七本
雖是半價二手書
也無餘錢再逛下一家了

且我讀書速度慢
以前買的還有大半沒消化啊唉
Posted by 黑川 at October 30,2005 19: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