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以後(1) @ 一個人

還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他已向著她走來，難道視而不見？但視線已經交集。明明是要上車的人，如何轉身向後？太刻意了些。心念流轉之際，他已穿越人潮站在面前，還是那麼的熟悉。身後的人流擦過她的身軀繼續向前移動，不知情也不理會他們的重逢。

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們，竟然會有重逢的一天。

分開時的痛，雖還在，倒也淡了，如同舊日往事，即使想起，也不會似當初自己以為的那般刻骨銘心。只剩模糊的輪廓，偶爾在心頭浮現泛起陣陣漣漪，一夜過後，復歸平靜，生活，還是這麼繼續過下去。

都說太陽底下無新事，誰，不曾遭遇分手？無論先說出決定的人是自己或對手。

對手，她年輕時真是這麼想。感情的事之於她，從來必須旗鼓相當。是太年輕了吧，所以如此絕對，思想高度、生活習性、喜好興趣，都必須接近，否則，就不是自己想要的人，寧缺勿濫。怎知與自己相像的人，反而傷彼此傷得更深。

是太過相像了吧？所以清楚對方最柔軟的角落，口角紛起之時，總知道該把傷害的劍刺往何處。偏又都是性子剛烈的人，誰也不願輕易地先將倔強的姿態緩和下來。究竟是怎麼合好的，每次的狀況似乎也不同，誰輸誰贏，總沒個準，後來的日子裡她才發現，感情之中，一旦牽扯到爭吵與傷害，個個都是輸家，即使是表面上略贏之人，心裡不見得好過。

其實也不是真沒想過會再見到他，只是，機率應是微乎其微。這城市太過擁擠，交錯擦身的千萬人之中，怎麼可能兩個已經分手的昔日戀人正好迎面向彼此走近。

她站在人群中，等待捷運列車的來臨。今晚下班遲了，車次不若前半夜那樣密集，人潮卻是不見減少，是什麼樣的工作與生活使人這樣的夜？是欲前往回家的方向，或是玩樂的所在？她胡亂地想著，卻也不是真的關心。總是這樣，無事可做的時候，她的腦海千百個念頭。

地底通道悶熱無風，只有列車進站離站時挾帶而起的強烈氣流，吹亂髮絲。車停風止，還是習慣撥正髮絲，倒底是律己甚嚴的人，容不得一絲雜亂在人前顯現，手一揚起，列車廂門打開的同時就看見他了。

他還是習慣站在離廂門最近的地方。容易進入，離開更簡單，像是對待她的心門。

還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他已向著她走來，難道視而不見？但視線已經交集。明明是要上車的人，如何轉身向後？太刻意了些。心念流轉之際，他已穿越人潮站在面前，還是那麼的熟悉。身後的人流擦過她的身軀繼續向前移動，不知情也不理會他們的重逢。她發覺自己的臉上自動浮起一抹微笑。

他曾經說過，她的冷使他不解又迷戀，但更喜歡她笑起來的溫柔模樣。她一直記得。只是，迷戀如何，溫柔又怎樣？不也還是分手收場。多年不見，他英挺如昔，怎麼有人可以受時間如此厚愛，年年不變。

「妳瘦了。」他先開了口，列車即將關門的警示音同時響起，兩人有默契地不予理會，彷彿早約定好了似的，要在此碰面。他不變，她卻瘦了。